没有酱了

在发疯。

【宗真】无题

       按理来说这个月的东京是不会再下雪了,橘真琴乘上新干线,车厢内高于27度的空调催得他有些昏昏欲睡。

       他把手机设置成静音,掩耳盗铃似的仿佛这样就能遮掩异常的心跳。

       为什么会产生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他也无法说清,甚至上车前隐约升腾的窘迫情绪也在胡思乱想里愈发重了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下定决心,却还是想找到一些托词为自己开解。

       那就睡觉吧,不如睡觉。

       订的是窗边的座位,新年后大多数企业还有七天的假期,这个时间点很少会有返程的人,所以并着他座位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,甚至整个车厢都空空荡荡。

       列车会在下午抵达东京,那个时候大概已经是七点,一个到晚不晚的时间,天空会蒙一层黑色的纱,在这个让全日本都略有懈怠的时间段,月台的灯晃悠悠地亮起暖黄色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这些都来自于他的想象。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偏头靠在车窗上,耳朵里被灌满一些车开动的嗡嗡声,那是机械运转而发出的不可避免的细微声音,冰凉的玻璃只为他提供了一丁点儿提神的因子,很快就被皮肤给暖热了,他昏昏沉沉阖上眼皮,躁动的心也缓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下雪了。

       窗外景色从平原走向山峰,又走向高楼林立的世界,钢筋铁骨把自然风光不停向后推,仿佛时空穿梭一般很快将那些山和树扯离人的视线。天空暗下来,空气里全是沉寂的气息,又轻又重地荡在周围,列车很快就要到站。

       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橘真琴才醒来,这时列车已经在减速,他望向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楼宇,攥紧怀里的背包带子。

       在启程前,橘真琴有和母亲好好道歉,为他的任性,为他的轻率也是为他的不成熟。自他记事起就未曾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,当怀着忐忑的心情和亲人将秘密和盘托出的时候,橘真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  “真琴本来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。”橘太太将羊绒围巾系在茶发男人的脖颈上,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出色的成年人,也应该有选择爱人的能力,她抚平橘真琴的驼色大衣肩膀上的布料褶皱,“所以一定要和宗介好好聊聊知道吗?”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背上随身物品,拖着行李箱走出站口。雪花落下来,颤悠悠立在驼色羊毛大衣的布料上,变成晶莹的小水珠,然后消失在浅色的沙丘里。

       没有想到会下那么大的雪,顶着风走在户外他多少还是感受到了寒意,化掉的雪水是体温的杰作,打湿了蓬松的茶色头发。想着怪不得今天天气和之前相比格外阴沉,步履不停地朝站外最近的公交车站赶去。

       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。

       他握着行李箱拉杆,万向轮在水泥路上滚动,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,走出车站已经见不到什么人,于是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。

      “我在这。”

       页面弹出一个消息框,代表着对方发出的消息的蓝色气泡紧接着又弹出来一个。

      “看前面,真琴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有些迷茫的抬头,看这里自己两三米远的地方矗着一盏路灯,投射的晕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位熟人。

       咱们暂且这么称呼他,因为橘真琴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?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想这样问的,而他还未问出口,对面人仿佛知道他所想般给予他回答。

      “伯母告诉我的,本来我想在家里等但是……”我怕你不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是这样。

       有些分不清对方脸上究竟是冻的还是窘迫的红,听闻山崎宗介这样说他更找不到回应的话,橘真琴嗫嚅了两下,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也没从嘴里蹦出半个字。

      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山崎宗介见他不动,于是主动地上前来,冲到人面前站定,上下两片唇瓣一碰也只冒出一句干涩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但很快,他抖了抖手里握着的雨伞,打开撑在对方脑袋上,撑开的伞面很快就铺了一层白色,就像他头顶那一层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普通雨伞根本不足以完全遮覆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的身躯,直到他们露在伞面之外的肩头都积了雪,而山崎宗介头顶的雪消融,雪水透过发丝最终滴在头皮上。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你自己不撑伞?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忘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看着在山崎宗介羽绒服上洇出的深红,橘真琴垂着眼问出口,在得到回复后忍不住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“好傻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推着行李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,想侧身的时候对方也跟着一起活动,比他还大点儿的块头站在面前,配合着身上穿着的衣服看来像一堵红墙。

      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山崎宗介又这么说了一句,这次比上一次语气里多了些笃定,定定地看着橘真琴,仿佛一眨眼这一切就会消失,所以他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然后他微微俯下了身子,那只空闲的手穿过橘真琴胳膊与身体之间的空隙,搂住的同时还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   山崎宗介没有松开伞,于是橘真琴的视线里向前的人行横道被漆黑的伞面代替,他那因为胆怯、故作矜持的被强行压下的心跳又疯狂跳动起来,像是有人拿着鼓槌在他耳边拼命地敲,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“我等了你好久好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个人这样说,天地仿佛都静了,或者只剩下雪花落在雨伞上然后逐渐消弭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看不见他的表情,只能单凭对方的动作,或者身体的每一处反应判断现在该如何是好。他松开握着拉杆的手,行李箱因为摆脱控制微微往外荡了一些,然后用那只手环上山崎宗介的后背,浸了雪水的羽绒服摸起来有些湿濡,并不算什么比较好的触感。

       想必事到如今再与人纠结谁付出的代价更大,花费的时间更长,奉献的东西更多这些事变得毫无意义。对方语气里的颤抖和小心翼翼也并不能作假,话语和动作中所涵盖的情感再如何他也做不到无视。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是一个温柔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是一个很宽容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橘真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似乎过了那么久,他任性过拒绝过甚至故作冷漠,也未能将别人打在他身上的标签一一摘除。他曾经也痛苦,甚至痛恨为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,有相同的生长环境也好,有共同的爱好也罢,偏偏他被塑造成注定要被家人忽视,注定要被朋友赶超,注定要被爱人抛弃的角色。

  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因为他曾经也等了很久很久,久到希望被浇熄又被迫点燃,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可以却一再心软。

        橘真琴轻声说,这一句是说给山崎宗介听也是说给自己听。他拍了拍山崎宗介,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句话,对方直起身子的时候将雨伞也抬高了,眼前不再是漆黑的伞面,而是一条覆了薄雪的平坦的道路。

      “我回来了。”

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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